门开了,露出安娜的脸孔,室内很暖和,与外界寒冷大相径庭的热量,将她的脸孔熏成了粉红色,像只过于精致以至于显得不真实的洋娃娃。
其实即使没有那些热量她的脸色也并不差,皮肤饱满,嘴唇红润,海蒂妥当的安排让她过得很好。
“我的宝贝,你终于回来啦!”笑意织就了安娜弯弯的眉眼,她踮起脚尖,做出拥抱的姿态,朝前扑过来。
我下意识张开双臂,妈妈,我的妈妈,你还好吗?你过得怎么样?你会想我吗?我不能抱她。
连忙后退好几步,一只手伸出来扶住安娜的胳膊,手指在皮质手套下忍不住抽搐一下,真软,软到不用力就能捏碎她。
即使不能拥抱,她也还是我的妈妈,对吗?“你还好吗,我亲爱的?”安娜关切地向前几步,上下打量着我,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来,牵引出几道长长的沟壑,“你怎么穿这么多?”她怀疑地看着我,“现在是六月天。
”“旅社活动。
”我连忙将围巾更裹紧一点,走进房子将暴躁的大风拒之门外,狂风不满意我对它的轻视,不死心般一下下用身体撞击铁制栏杆,发出空空的声音,“下个月有个旅行计划是去西伯利亚地区,就目前来说还差点人数,老板让我们多加宣传。
”这个理由听起来还算合理。
不论过去还是现在,夏日里站在街上穿着厚重玩偶服,带着闷热无比的卡通头套,明明被闷到几乎喘不上气,还坚持扯开嗓子派发传单的人总是不少见,相比他们来讲,我这样实在不算夸张。
更何况安娜从来就不是那么细心的人。
“这身行头穿起来很麻烦,我不想脱。
”怕她不相信,我用力扯了扯长外套,露出里面的厚毛衣和毛衣后的衬衣下摆,“太多层了,真的很麻烦。
”说着我挥了挥带着手套的手,手掌合拢在一起放到嘴边,深呼吸做了个夸张的哈气姿势。
外套,围巾,手套,不去寒冷到能冻掉鼻子的西伯利亚又能去哪里呢?安娜被我逗笑了,她暂时放下触碰我的念头,“好吧,那好吧。
”她这么说,将我往房间里引,“既然如此你就穿着它吧,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,是应该好好珍惜。
”她毫无疑心的转过头,开心地向里间走去,塑料拖鞋在地板上哧拉出刺耳的滑音。
我点了点头,很高兴糊弄过这一关,跟着安娜走进房间里。
在我来到沃尔图里三天后,海蒂曾问过我,是否需要为安娜换所房子。
“你们的···住所太小了,环境也不好,那不适合生活。
”她是这么说的。
我回绝了这个善良的提议,阿罗能让人帮忙照顾安娜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,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热心,这份恩情就已经让人还不起,至于换房子什么的,更是想也不敢想。
佛罗伦萨的合租房我当初交了三个月的租金,足够安娜安心住上一段时间,至于以后,我已经能基本控制住自己的本能,不必担心随便看到路人,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,所以在普奥利宫清闲无事的时候,大概可以出来打工赚钱。
现在的我不需要休息,也不用担心太晚回家遇上流氓,早班夜班都能全包。
居住在宫殿里的古老吸血鬼,忙于生计四处奔波的年轻人类,有个词怎么说来着,斜杠青年。
这个想法娱乐到我自己。
而且,就算是我对换房子没意见,也无法向安娜解释,她的女儿到底做什么一夜之间赚到那么多钱,足够让她从逼仄的合租卧室搬到三房一厅的大公寓。
总不能告诉她,你的女儿已经不是人了,而她的非人类同伴们恰好有钱又热心,愿意为你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。
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安娜知道的,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,彼此心照不宣,就像是善意的谎。
善意的谎。
孩子们总这么说,和朋友互相挤眉弄眼,秘密就潜藏在传递的眼波之间。
善意的谎。
我将自己的眼波吞进肚子里,没有人能分享我的心事,所以这注定是一段只能自我消化的故事。
什么都不能告诉安娜,即使她是我的妈妈,是我的避风港,是我的安全屋,是这个世界上最该了解我关怀我照顾我的人,但很多时候我却觉得她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,比我任性脆弱得多。
所以,所以也没有什么即使,我将即使后面隐隐作痛的句子也塞进肚子里,给我老实点。
不过哪怕没有更换房子,海蒂还是弄来了足够多恰当的装饰和用具,让这个原本逼仄寒冷的小空间,变得温